三十年前的1993年夏天,两个年轻人同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,颠簸在去往永靖县古城村的土路上。他们的目的地,是永靖县印刷厂——一座老旧的活字印刷作坊。在那里,他们和工人师傅一起,重现毕昇的伟大发明:从一个个按音序排列的铅字盒里,挑选出黑黝黝的独立铅字,一字一字地排成版面。数天之后,他们印出了永靖县第一份报纸:《黄河当代诗歌》月报。那两个年轻人,骑车掌把的,叫王国虎,坐在后座上长腿擦地的,就是我本人。多年过去,王国虎(阿寅)出版了长篇小说《土司和他的子孙们》《花儿》及诗集多部,已然是省内外著名作家,而我和阿寅相伴,写作历程也已经超过了40年。我们两个现在共同主编着一份文学杂志,刊名叫做《黄河三峡文艺》。
以上的回忆,是我在见到永靖中学校刊《清流》时情不自禁想到的。作为一个永靖人,我虽没有在永靖中学读过书,但与其也有不少交集。这一次的缘法是在参加某个会以后见到李树堂老师引起的。他拿出《清流》十一期杂志,嘱我写点东西。我当即答应下来,不仅是因为我与李老师的友谊,也是由于一份编辑见编辑的共情。
我通读了《清流》十一期上所有的学生作品,反复瞅视了杂志的设计装帧。我认为,《清流》是一份难得的校刊,它品位高端,强化政治引领,但又生动活泼,不生拉硬拽;它内容丰富,视野开阔,收录的文章,既有本校良品,又有他山之石;它既是展示之窗,也是实践园地,选稿、改稿、校对、排版、设计、装帧,都以学生为主创。在我看来,后面这一条,充分体现出了主编老师的思虑深远。实践的过程,是最好的思考和提高的过程,主编老师深谙方法论旨味!
永靖中学是能出人才的地方,远的不说,永靖诗歌的希望之星瞿宗泽、魏永伟(麦西)、张建浩等人,都是出自永靖中学的。这些00后的年轻人,都已经在全国性文学大刊《诗刊》《星星》《飞天》上亮过相了。不过话说回来,这几位并不是拿来衡量所有学生的标尺,而文学写作也不是所有学生必须努力实现的目标。
三国时的曹丕论写作,说文章是“经国之大业,不朽之盛事”,写作者依托文章,达到声名不朽的境地。这实际上反映了古代读书人“立德立功立言”的人生价值观。现在的读书人对写作能力的要求远远没有古人那么高。或者说,现在读书人的能力选项比古人更多,所以写作能力显得不是那么重大紧要了。就普通人而言,写作是一种基本的工作需要,或者说生存需要。人需要互相沟通,写出自己的想法是最常见的沟通方式。写作的过程,会带动执笔人开动脑筋分析、思考、整理、总结,从而强化学习习惯和能力,帮助自己解决问题,最终实现获得感的进步和精神的跃迁。对学生而言,写作是课程的要求,属于基础养成的一部分。换言之,你可以不当作家诗人,但你一定要学会用文字表达,这是现代社会对人的常态化要求。我个人觉得,如果不作诗人作家,你把文字写得明白如话,文从字顺,也就可以了。这样的才能,完全可以后天习得,更何况学校有系统训练。中学语文把写作叫做作文,显然是与写作的基本概念做了一定程度的区分。
文学写作是某一小部分人具备的专才。如同唱歌需要天生金嗓子一样,文学写作也需要天赋。一般来说,心灵敏感、感情丰富、长于形象思维、学习语言文字事半功倍的人,更容易走向写作之路。当然,这只是说某种可能性,一个人究竟会不会走向写作道路,至少还有一个机缘的问题。机缘不是缥缈的迷信说法,它可能是来自周边一个牵引或者帮助,也有可能是个人的一朝顿悟,诸如此类。每个人的机缘看似是福至心灵的偶然,实际上是长期追求而来的必然。
那么。走向写作道路之后会不会一定成功?这取决于许多因素,主观上常见的有学养问题、眼界与胸怀问题、交流与学习问题、能否接受批评自我反省的问题,等等。客观的原因也很多。努力了不一定会成功,但不努力肯定不会成功。
我见过一些年轻时有天赋和才情的写作者,然而能够坚持终身写作的不足十之一二。人们往往会因为难以拒绝某种诱惑,或者生活负担过重,而做出背离写作初衷的选择。由此反推,一辈子坚持“只做一件事”的韧性有多么的可贵。我希望今日《清流》的作者和读者,都能够秉承初心,始终把“坚持写下来”当做自己的生活方式之一。
我写在上面的几段话,拉拉杂杂,不知所云,就算是一次聊天吧,心里想着年轻学子们,就觉得人间还是大有指望的。
【作者简介】何其岗,甘肃省永靖县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,永靖县文联副主席。著有诗集《花儿上的绝句》,编著《黄河三峡》《永靖民俗文化》等文史著作多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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